第15觐见(二)(1 / 2)
不得不说,现在这些外邦来人,最符合大唐审美观的还就数新罗人了。
突厥人,西域人,吐蕃人,倭人,加上百济那些扶余人的后代,还有南边的一些蛮族,扶南国来人,各个奇形怪状,看着就和中原汉人不是一个人种。
“海上风云多变,卿也是一国之主,新罗人每年都来,有什么事使人传信即可,怎用得着卿涉险远来?
难道卿不来,朕就不知新罗附于大唐的诚意了吗?”
金德曼心中一暖,之前的忐忑和担忧顿时消散不少,这时她才抬头看向大唐皇帝。
这是个魁梧至极的男人,唐人她之前也见了许多,一般来说比新罗人都要高大强壮许多,但眼前这个男人还是其中之佼佼者。
即便是坐着,也能看的出来,身板扎实的很,面容沉静,目光锐利,身上满溢着威严,好像已与这间殿宇融而为一。
如山岳般不可动摇,如流水般不可断绝。
金德曼在心中赞叹了一声,果然和妹妹说的一样,真是一个尊贵而又威严至极的人啊……
“陛下,若臣不来亲谢陛下之恩惠,臣心难安不说,又哪显得出新罗小国的诚意呢?”
答对之间,颇为巧妙,一听就知道是个很聪明的女人,李破喜欢和聪明人说话,尤其是新罗女王身上,还有着些与大唐女子迥异的气质。
嗯,换句话说,外来的和尚向来好念经嘛。
而且有着金胜曼打底,新罗又作为大唐的第一个属国,受到优待是顺理成章的事情。
在大局上,金德曼来的也正是时候。
大唐即将跟高句丽开战,新罗作为大唐藩属,又是高句丽之世仇,其派兵参战,给大唐供应粮草等都是新罗之责任。
而在开战之前,和开战之后,新罗女王来到大唐的意味是肯定有所不同的。
李破点头,“那朕就得问上一声,卿觉得大唐之于新罗而言,在于哪般?”
金德曼不敢犹豫,只稍一沉吟,便道:“大唐为父母,新罗为子女,父母有命,子女未敢不从也。”
李破满意的笑了起来,这话要是男人来说,就失于谄媚,可出自新罗女王之口,听着就很顺耳。
“子女之于父母,亲也,父母之于子女,孝也,卿之言,可定两国之交也,就是不知道,新罗人也讲究孝道吗?和中原之孝悌可有不同?”
金德曼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少年时和父亲相处的时光,一问一答,都满蕴巧妙,也正是因为她每次答对,都能合乎父亲心意,最终才得以继承王位。
节奏很熟悉,所以她回答的是一点也不慢,“子曰,爱亲者,不敢恶于人。敬亲者,不敢慢于人。爱敬尽于事亲,而德教加于百姓,形于四海,蓋天子之孝也。
在上不骄,高而不危。制节谨度,满而不溢。高而不危,所以长守贵也。满而不溢,所以长守富也。富贵不离其身,然后能保其社稷。而和其民人,此诸侯之孝也。
子侍父,以孝闻,父待子,以亲至,上下有为,不乱纲常,国之事也。”
孝经一出,殿中侍立的臣下都望了过来。
李破“……”
心说,到这里来显摆学问,你没搞错吧?这里除了他这个皇帝以外,你问问哪个小时候没抄孝经抄到吐血?
不说这些臣下,他的长子李原犯了错,多数就要被罚抄孝经,一边哭,一边写大字,满纸都是血泪啊。
李破眨巴着眼睛,心里赞叹着中原文明之博大,你瞧瞧,一个新罗土著,连汉话说的都还不很地道呢,背起先贤之言来,连个磕绊都不打,真是见了鬼了。
他不由在心里惭愧了一下下,孝经他倒是看过,可让他来背诵,那就是在故意难为他了。
作为大唐皇帝,学识上还不如个外来人,他确实得好好惭愧一下。
心里暗骂MMP,脸上却露出老父亲一般的欣慰笑容,大模大样的点头道:“孝悌忠信礼义廉耻,中原大礼也。
父子之邦,亦要遵之……
大唐与新罗来往时日还短,望卿能在新罗时刻谨记今日之言,大唐自会尽父母之责,不让新罗有所灾殃。”
金德曼知机的起身聆讯,一如对待自己的父亲,满满都是仪式感,比她那妹妹可靠谱多了。
李破按了按手,示意她坐下,笑着道:“既然是一家人,就莫要拘谨,说了这半天,口渴了吧?还是饮些茶汤吧。
卿在这里久了就知道,对于咱们来说,涤烦子和忘忧君才是大家须臾也离不得的好东西,而且衍生出了不少的学问,卿回去之后,倒是可以好好研赏一番,很有趣味呢。”
涤烦子,忘忧君,金德曼咂摸了一下,心里暗叹,中原之雅真是深入骨髓,和崔使君相处也有些时日,却还未能得其一二,博大精深之处,新罗实难望其项背。
她却没有感觉出来,自她背了一段孝经之后,眼前这位皇帝说话的语气腔调便有了些变化。
轻飘飘一句话便把庄重至极的气氛扯的稀碎,还露出了些哄小孩的意思,刁钻之处,真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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