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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慢条斯理地咂了下嘴巴:那四人都样貌平平,才学更是疏陋,实在不合我的心思。母亲若觉得她们好,送给二哥也是个去处,何必非往我睦园塞,塞不进来就拿我娘子出气?

他抑扬顿挫的口吻属实是把胡大娘子气着了,连楚沁都诧然望着他。

裴砚好像全未察觉她们的瞠目结舌,自顾无奈地摇摇头,一手抓过她的手,一手拎着那怀表的表链,边将表放进她手心里边说:表送你了。日后正事上多看看时间,既别自己迟了落人话柄,也别让旁人给你乱安罪名。

那怀表沉甸甸的,色泽是那种铜面特有的暗黄,圆圆的一枚用得已有些发旧,却让楚沁的心跳莫名地快了两拍。

她怔怔地再度抬眸望他,他将她的手一握:快去帮我找书,课上要用,再不回去要挨罚了。

哦楚沁刚应了声,他拉着她就走。她下意识地回眸看了眼堂屋里,眼看胡大娘子的脸色愈发难看,却终是没说什么,就这么跟着他离开了。

楚沁这样无所顾忌,是因为心里清楚就算没有今天这些事,裴砚也迟早会和胡大娘子翻脸,她在这里强行粉饰太平很没必要。

但她也有些没猜到的事比如裴砚回学塾后真的会挨罚。

大户人家为了子孙能有出息,学塾大多是规矩严明的。学生若犯了错,轻的抄书罚站,严重的就是打手心。

像裴砚这样在课堂上扔下先生就跑了的当然是大错,回去就被曹先生当着一众同学的面打了一顿。

楚沁听前去送午膳的下人说:整只手都肿得老高,亏的先生不打右手,不然吃饭写字都不方便。

楚沁听得心里酸酸的,怎么想都觉得,自己该好好谢谢他。

可是这日下学他还是没直接回来,楚沁问了几次,都听说他还在学塾读书。她依稀记得上一世他也忙过这么一阵儿,但那时她没有过问,便根本不清楚他在忙些什么,现下这么一想,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白活了似的。

学塾里,裴砚埋头写着文章,右手握着笔,受了伤的左手疼,只得摊平了垂在身边晾着。

七弟裴灼小他八岁,本在隔壁的课堂读书,今天听闻他挨罚了,非得过来看看。裴砚一时没工夫理他,他就只得在旁边无所事事地待着,待了会儿这小子就闲不住了,身处一根手指,悄无声息地去碰裴砚左手的手心。

裴砚正全神贯注地做学问,猝不及防袭来的一阵痛激得他倒吸冷气,转而一记眼风横过去,怒骂:你若闲的没事就赶紧回去做功课!

裴灼无所谓地歪头:我们先生今天心情好,没功课。

没功课就自己读书!裴砚阴着张脸,裴灼皱眉:三哥凶我干什么,又不是我打的!三哥真是不分好赖!

楚沁进门的时候,正好就听见这么句声讨。

接着就闻裴砚没好气地又道:快走!

嘁。裴灼不高兴了,站起身就要往门口去,抬眸冷不防地看见楚沁,连忙一揖,三嫂嫂。

裴砚神情一震,下意识地扭过头。

楚沁在门口滞了滞,望着他,面上不自觉地发热。于是他们对视了两息,她才走过去,他僵硬地问:有事?

楚沁停在他身边,满身都透出一股不自在:听说你挨罚了,过来看看。

她边说,目光边移了几寸。

他的左手本垂在身边,方才裴灼手贱碰完,他就挪到了桌上摊着,那片肿胀青紫便被她尽收眼底。

她眼中流露出一抹心疼,裴砚意识到她在看什么,顿时也不自在起来,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,将左手藏了下去,强笑道:这都是常事,你别管了,回去歇息吧,我再学一会儿便也回了。

却听裴灼诧然道:这算什么常事?!说完他便绕过书案跑到楚沁身边,拽了拽她的袖口,仰头认真道,嫂嫂,我四岁进学塾,现下四年了,从未见过三哥挨打,这是头一回!我听四哥哥说四哥哥说裴灼皱皱眉,说三哥哥今日不知怎么回事,上着课突然跑出去了,所以先生生气。三嫂嫂您快劝劝他,日后别让他这么跑了,打手心多疼啊!

八岁的孩子讲起道理认认真真的,楚沁朝他一笑:嫂嫂知道了。说罢再度看向裴砚,眼中的情绪愈发复杂。

裴砚被裴灼说得面红耳赤,正头疼地揉着太阳穴,就见一双纤白柔软的手伸过来,也不与他商量,就收拾起了他桌面上的书。

既然伤了,今天就早些回去歇息,明天再苦读吧。她道。

裴砚深深吸气,下意识地想回绝,又听她说:不然回睦园用了膳再学也是一样的,三郎自己有书房,我那儿的西屋也清静,不必非得在学塾待着。

在自己院子里总是容易懈怠这句话明明涌到了裴砚嘴边,但愣是没说出来。

他抬眼看向她,视线相触的一瞬,心底最后的坚持被击溃了,鬼使神差地就点了头:也好。

楚沁松气地衔笑:那便回去吧,歇一歇就该用晚膳了。说完她就像怕他反悔似的,抱着他的几本书就先走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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