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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说完就不再看他一眼,转身走向府门,路过安氏时不忘睇她一眼,冷言道:丢人现眼的东西,回去我再收拾你!
语毕,她走得更快了两步。
实则这二百两银子楚沁不是出不起,就是再翻十倍,咬咬牙也能拿得出来。但凡事总要看场合,眼下这个场合里,她是那个步步紧逼的债主,正逼着安成仁卖妻卖女来抵债呢。这时候若安成仁叫出个明显不合常理的价格她也接受,瞧着就有古怪,安成仁便不难猜出她实是在发善心,继而只怕也要知道她会从她们妻女的月钱里扣钱也是假的,日后便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。
是以这一步万不能退,楚沁气定神闲地走向府门,实则心弦也绷得紧紧的。好在,在她离府门尚有几步远时,安成仁退让了:行吧一百两也行。
他的语气,就好像吃了多大的亏似的。
楚沁驻足,回身间朝清泉睇了个眼色,清泉就折回去取银票去了。
楚沁遥遥睇着安成仁:依我们府里的规矩,她们一人一个月二两的月钱,三千九百两要还她估算了一下,八十多年。
继而语中一顿:不过呢,逢年过节总还另有些赏,再加上安氏作为姨娘的月钱我也会将能扣的一并扣了抵债,这年限便能缩短不少。所以你放心,咱们至此就算钱货两讫,我不会再与你要了。
行!安成仁这回点头点得爽快,想了想又皱眉,不行!还得让这位大人另给出个字据,将这些都写个明白。还有还有便是若她们在你们府里有个什么三灾六病,钱还没还完人就没了,你也不能再与我要!你若把人折磨死了,那是你自己的事!治病就医的钱,我可也不管!
楚沁深吸气:自然。
我呸!安姨娘被两个小厮死死按着,仍气不过得狠啐了一口,我娘瞎了眼才嫁给你!你你不得善终!你死无全尸!
先送姨娘回去。楚沁沉声。
她不是不想让安氏骂这人渣,只是眼见她脸色白得吓人,怕她急火攻心把自己气出个好歹。
折回去取钱的清泉很快就拿了一沓银票跑出来,是五两一张的小额银票。她先给楚沁瞧了眼,见楚沁点头,便直接拿去递给了安成仁,却也气不过地图了个嘴巴痛快:这钱你那拿好,一百两,可是能置办一口上好的棺材呢!
安成仁并不恼,仍是那副死皮赖脸的样子,只是接银票时眼睛都发光了。
那边的刑部官也被他这德性恶心得直皱眉,但见双方商量出了结果,还是恪尽职守地去写了新的字据来。字据里明明白白地写了安成仁的一妻一女抵了一百两、日后的赏钱月钱皆用来抵债,自此债务与安成仁再无关系云云,作为前一张字据的增补。
这份字据同样是一式三份,各有一份交到楚沁和安成仁手里。至此,一场闹剧可算是结束了,街坊邻居见再看不着乐子陆陆续续就散了,偶有结伴而行地还会念叨几句,要么说安成仁不是东西,要么说楚沁趁火打劫。
楚沁自顾差了几个小厮去安成仁家领人,自己先回了宅中,安氏被人搀扶着也跟回去,院门才刚关上,楚沁就闻一声闷响。
她猛然回头,便见安氏又呕出一口血来,红得刺眼。安氏的身子也无力地向下坠去,楚沁看得有些慌,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扶她,口中责备道:你何苦呢咱们明明都是商量好的,你还真把自己气成这样!
安氏双目呆滞,有气无力的,也不知听没听到她的话。
楚沁叹了声,又说:好了,我知你难过,谁也不想看到自己的爹爹是这副样子。可你换个想法,只当这是个好事吧,日后你们母女三个日子都好过了,再不必担惊受怕了。
安氏仍是那样怔怔的,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地,不知盯了多久,蓦然哭出来。
那哭声是爆发出来的,像是积攒数年的郁气都突然得以宣泄,又像是一腔怒火无从安放,只得这样哭。
楚沁想再宽慰她,可张了张口,终是什么都没劝出来。这样的难过,用什么话去劝都显得太轻飘了,同样的事若轮到她头上,她怕是连寻死的心都有。
楚沁心底一声哀叹,只得吩咐下人:去请大夫来,给姨娘看看伤。说着又走远了两步,吩咐安氏跟前的婢子,姨娘想哭,就先让她在这里哭吧。但这几日你们盯紧她,别让她有什么闪失。
婢子们应下,她不再多说什么,径自回了正院。
据说安氏足足哭了半个时辰才由下人搀扶着颤颤巍巍地回到房里。去安家领人的几名小厮则跟着安成仁一路出了京城,到了京郊,接上人再回到宅院已近傍晚了。
楚沁直至他们回来才知被裴砚留在府中坐镇的王宇跟着去了,也好是王宇去了,因为他们去接人时又有了些波折,王宇禀说:安成仁的娘子安高氏听说安成仁把她卖了,气得不行,当场就要寻短见,抓起个碎瓷片子就往脖子上划。还好拦得及时,伤得不深,只是也免不了要养几天。
楚沁点点头:无妨,让她养着吧。说着顿声,又道,她既是被卖到咱们府里,与安成仁婚约也就不作数了,别喊什么安高氏。你要么去问问名字,以后都称名字,要么就叫高氏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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