拾捌秀心(1 / 3)
「秀儿妹妹!」正当她提剑要回家时,梁云龙又将她叫住。一回头,雋朗少年将手背在身后,脸上表情是少见的扭捏,「那个……」
他憋了半天,事先想好的台词却一个字也吐不出口,最后手一摊,只说了句送你,还强装淡定地看人家反应。
梁云龙掌心里躺着的是一块比拇指略大的白玉平安扣,系着赤穗——剑乃君子之兵、玉为君子之器,用来装饰吴秀心的佩剑,温和而含蓄。她腆然道,「谢谢梁哥哥!」
少年少女相视而笑,梁吴两家交情深厚,彼此的父亲是为对方挨过刀的江湖兄弟。时下风气给孩子指腹为婚是常有的事,两人青梅竹马、感情和睦,更让两家人开始口口声声叫对方亲家。
而这男女间赠物有着什么含意,情竇初开的少女自然清楚。
夕阳下、归路里,平安扣掛在剑鞘上,随着欣喜的脚步而跃动。
吴秀心满心欢喜,脑里全想着该回送什么才合适。听说城里姑娘流行送手绢,可她没学过什么针线活,绣工更是一无所知,送张素的手绢也太没诚意……还没定下心意她已回到家中,大门半掩着。
推开门,宅院无论地面或墙壁佔满了形状诡异而扭曲的枯枝,乍看是黑色的,定睛才发现原来是沾着血液的赤褐色。
她的呼吸一下被掐停了,在这铺天盖地的恐怖血树里,一个女人背对她、披散着白发立于其中,那人闻声转头,漠然的脸庞抹上一缕鲜红,更显出令人胆寒的冷。
女人背后的树干上串着她爹的尸体,穿心而过。她娘则被吊在更高的地方,苍白的双手悬在空中,有血凝于指尖未落。还有她爹的弟子、家中僕役……数十人如同待风乾的腊肉,被吊掛在这些树上,死去。
框啷一声,她的剑掉在地上,适时地将她唤醒,那名女人已经踏着缓慢的脚步向她走来,足尖所踏之处,枯枝避散。
她马上捡起佩剑,手却颤抖得握不住剑柄,平安扣已经碎了,却没能为主人挡下这劫。
她想拔剑一搏,又想到连父亲跟师兄们都未能倖免,自己怎么能有任何一点胜算?于是她扭身要逃,才跑出两步,身后竟有枝干窜出,缠上她的脚踝,又在她重心不稳要摔倒时跩住她的后背。
那女人已经走到身后,拉着她的臂膀将她扳过来。
她对着吴秀心和顏悦色地笑了,那样的温柔更教人骇然。
「找到你了。」她连声音都是那么轻快悦耳,伸手拨开少女额前碎发,眼神关爱简直像对方的长辈。
吴秀心不明白她在说什么,身上寒毛炸竖,抬起剑鞘猛力将对方的手打掉。
白发女人不慍不火,更多枝条长出,试图将她的手臂缠住。奋力挣扎间,树枝上的尖刺划破眼皮下方好大一块,涌出鲜血洒到女人身上,吴秀心很快便抵不过植物的劲力,双臂张开被绞在树枝里。女人伸手轻柔擦去她脸上的血,弹指变出一片草药贴上伤口。
「怕么?没事了,我来护你。」
那个女人叫做华,是将她人生摧毁殆尽,彻头彻尾的疯子。
华发自内心地憎恨人族。
在遇到河之前,她对人族毫无兴趣,甚至会因为觉得吵闹而主动回避。而当她看到十三被压烂的四肢和被铁钉刺穿的双目时,她才明白人族是多么丑恶的生物。
未懂爱,先知恨——那是华第一次尝到眼泪的滋味,辛涩难嚥。
她不得不顺应对方的要求,将十三杀死。
能够用如此残忍的方式对待一个弱小又无害的女孩子,这样的生物就连血液都是骯脏的毒水。在等待三生井重新开啟的九十八年里,她对人族的恨意没有丝毫减弱,如酷暑日中的艷阳,毒辣且烫人。
只有河不一样,她是乾净清澈的小溪。
华本身的能力已可确保人族吃穿无忧,于是她准备了一间远离尘世的宅院、铲尽对方身边所有令人作呕的人族——她要把吴秀心紧紧地攒在掌心,以确保河的转生能不受其他人族的摧残。
她绝不会让她再经歷同样的悲剧。
一开始吴秀心满心恐惧,不敢言语亦不敢妄动,缩在房间的角落里。华前去关心,温言温语,「今日阳光明媚,适合出来走动。」
吴秀心不答,用背紧紧地抵着墙,剑刃横在胸前防卫——疲倦却强撑着瞪大的双眼、咬紧的牙关、泛白的指节,可怜少女如今家破人亡,仍强撑着一丝勇气与尊严抵抗。
「你为何要这样对我?」少女的质问游丝般微弱。
华愣愣地,困惑道,「怎么了吗?」
吴秀心尖锐地吼,带着哭音,「你为何要杀我爹娘!」
华不以为意地笑了,「人皆有一死,不过是让他们早日投胎罢了。何况人族心思险恶,留在身边迟早会残害自己,后患无穷,你能早点摆脱他们是好事,不用谢我。」
她喉头一甜,感觉心头血都要被这番颠倒是非的胡话气得衝出来。
她扬臂挥剑,被轻描淡写地躲过了,「我父母生我养我,教我识字习武,容不得你诽谤他们!」
「今日对你好,明日就毫无缘由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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