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四十四)陈珍妮(1 / 2)
陈珍妮是个漂亮人。不止是长相。当然,她长得也不差,白净脸,柳叶眉,乌黑眼。若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她,大家闺秀再好不过,姿容秀丽,气度温雅,品性学识分毫不差,见谁都是一张笑脸,从不与人闹红脸。舒窈是她同桌,便是面对舒窈这样眼睛长到头顶上,从不将人放在眼里的娇蛮小姐,也能温温和和笑开。因家庭原因,舒窈习惯被人捧着,养成骄横嚣张的坏脾,自小也无朋友。若说李行是头一个敢与她对着干的人,陈珍妮就是第一位愿意与她友好相处的人。她不怕她,不信流言蜚语,会对她微笑,会在舒窈走神被老师提问时,在题板上写好正确答案,悄悄推给她。润物无声,她一点点,慢慢地让舒窈卸下心防。陈珍妮是舒窈打从心底认可的唯一一位好友。但舒窈不是陈珍妮唯一的朋友,她人缘极好,谁都喜欢她,为此,她还抱怨过不少次。陈珍妮总是说,你是不一样的。那时舒窈还不知道,这句“不一样”是指什么。那时两人总是一起逛街shoppg,一起写作业、看电影、交换秘密。陈珍妮热情邀她回家玩,将她兄长陈瑜介绍给她认识,陈瑜就读香港大学,不止是一表人才,相貌出众,更是才学渊博,温文尔雅。舒窈还在他含笑望来的温柔目光里悄悄红过脸。她渐渐与陈珍妮形影不离,要好似亲生姊妹,正如现在她和钟悦兰。于是舒窈做了一个决定,就是这个决定,害了两方人。她邀请陈珍妮回浅水湾半山别墅坐客。风和日丽的下午,两人在花园喝下午茶,在棋牌室玩扑克。现在回想,那天真是美好,令人难以忘却的美好。阳光烈烈,花香馥郁,蝉鸣鸟啼,连吹来的清风都那么怡人。或正是因为,记忆过于美丽无缺,才显得事实如此残酷无情。一月后,义安会一处走缅甸接货的据点被警方查获,死伤无数。爹地肝火燥动,怒不可遏,亲自出山要为兄弟报仇,枪杀警察。好巧不巧,这警察姓陈,名讳陈业。而陈珍妮入学资料,父亲那一栏,正是这二字。直到爹地将那份资料扔她面前,勒令她一字一字看清楚,看清楚害死帮内手足兄弟的人姓谁名谁!这么多年来,那是爹地头一回对她发火,怒气滔天,双目赤红,那些轻薄纸片砸在她的脸上,划出一道血痕。她颤颤巍巍捡起,一页一页翻看,才恍恍惚惚,回味过来。哪有人会真心实意认她做朋友?她天生就那样坏,谁会真的喜欢她?所谓友谊,也尽是虚情假意,设下重重陷阱,就等她傻傻往里跳。爹地说,书房有一个窃听器。半山别墅守卫森严,少有外人,数月以来,唯一一位,乃是她引狼入室。舒窈不愿相信,她试着辩驳,说这一切说不定是巧合,万一是有内鬼?然而爹地将那一枚窃听器扔在她的面前,那是一个少女的发夹。舒窈曾在陈珍妮头上见过的,一只飘然欲飞的蝴蝶发夹。一切明了,铁证如山,不容她不信。不信笑得眉眼温婉的陈珍妮,是在处心积虑接近她,只会套取情报。大约是神明不够仁慈,总以戏弄人心为乐,所以人世之中,总是悲剧无数,风雨重重,那些误会纠葛,至亲反目的戏码天天上演。她看清陈珍妮真面目,任凭家中人打压她家。陈珍妮兄长被人围堵打成重伤,在icu奄奄一息,她母亲到学校下跪求舒窈,求她家,求义安会,求她爹地高抬贵手放她们一条生路。一时间所有流言都成真。同学们看她的目光好似在看一只恶鬼,她一个茫然惊慌的眼神就能令众人惊恐不已,如潮水纷纷退去。
掩盖十多年的秘密,骤然揭晓。纵使不知舒窈到底是哪方大佬的女儿,她家涉黑,不是好人,已被盖棺定论,再难辩解。可舒窈又能怎么办?她左右不了爹地的决定,义安会被差佬突袭,死了那么多人,血流成河。爹地说,陈珍妮的爹命是命,那么多兄弟的命难道就不是命吗?他告诉舒窈,若不是督察警方一直在派人保陈珍妮一家,她兄长,必死无疑。舒窈也曾装作家属暗自去医院看过陈瑜,那样一个怀瑾握瑜,光风霁月的人,身上没一处好肉,裹上重重纱布,靠着呼吸机吊命。叁个月后,陈瑜出院,他落下终身残疾,陈珍妮最终退学,决定与母亲远走他乡。陈珍妮离开学校那天,梅清婉联合班级内除她以外的人,给她开了一场欢送会,众人依依不舍,含泪相送数里,立下数年之约,许诺日后必会重逢相见。人生难得是欢聚,惟有别离多。大约是少年少女们头一回尝到离别的滋味,众人都洒泪哭一场,沾上年少热诚眼泪的友谊,在日渐流逝,一去不复返的青春岁月里里越发剔透无瑕。正如爱情中的白月光,越是遗憾,越是珍贵。陈珍妮就是圣德高一(1)班众人心底难以忘却的白月光。谁不怀念陈珍妮呢?品性高洁,才貌双全,待人接物,无不不好的陈珍妮。越是难以忘却,便越是厌恶将她赶走的罪魁祸首——舒窈。其实无人知晓。陈珍妮在登上去远方的游轮之前。舒窈见了她最后一面。那天下了一场雨,舒窈没有撑伞,清清冷冷的雨水吻上她的眉眼。舒窈隔着雨雾看向这数月以来,形销骨立的陈珍妮。两两相视,无人开口。最终,舒窈取下去年12月圣诞节,两人一同购买的,那条象征友谊的红围巾。她将它扔在地上,冷冷说一句:“还给你。”陈珍妮慢慢扯起唇,她的眼睛流淌着哀伤,却露出一个极灿烂的笑容,雪白瘦弱的脸上,那过于鲜亮的笑,像在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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