离丧(2 / 4)
不敢高声啼哭,又怕惊动外人、又怕恨极了求岳,谁知那一个在床上文风不动,眼睁着、倒也不是死了,眼珠会动,转过来看看他,又转回去。接着他那哭声答应了一句:“哦。”
露生拍着求岳的手,轻声哭道:“你说句话儿,你不要怄在心里。”
求岳“唉”了一声,翻身向里:“我知道了,你不用哭了,事情已经这样了,过去就过去了吧。”
这话把露生哽在半空,手也停在半空,露生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觉——这算什么话?这叫什么话?他不信他躲在这屋里什么也不知道,这装傻充愣的算什么?这轻描淡写的“过去就过去”又是什么?他那脑子的疯筋绷了不知道多久,这一句话把这跟筋扯断了。
露生一把扯过求岳,哑着嗓子问他:“你这是什么话?姓金的,我叫你一声哥哥,我敬你是个有情有义的人,你是疯了还是傻了,王帮主去了,你一滴泪没有也就算了,你跟我说过去了就过去了?!你这是人说的话吗?”
求岳闭眼,由着他揪着。
露生冷笑道:“怎么了,又怄着了?我真是白贴了你的心,倒还怕你怄着,我看你半点儿不像怄着的样子,我竟是看不懂你这是个什么样子。怎么了,这消息又把你打击了?又伤了你的心了?你又要躺下了?这一次要躺多久?躺一年?躺十年?”扯紧了求岳的领口,“你别给我装死,我好些话儿要问你,咱们俩今天别讲情分,我问一句你要答一句。我问你,王帮主那天晚上就告诉了你他要杀汪精卫,是不是?你从头到尾都知道,可是你不告诉我,你半句不合我商量,你怀的什么心?你明知道他以身犯险,这一去凶多吉少,你一句话不说是什么意思?金求岳,你是给猪油蒙了心了?你要报仇怎么报不得,你要赔上他老人家的性命,你知不知道王帮主连个全尸都没留下!他给人挂在城墙头上叫太阳晒着!你就在这儿给我装没事人!不相干!你良心给狗吃了!”
求岳还是一声不吭。他放弃了用手肘来支撑身体,露生揪着他,他就干脆把重心交给那薄薄的一块布,凭他拽着上下晃荡。
这无话可说的神情简直是踩着人的疯筋在使劲,令人窒息的沉默。
露生气得眼也红了,“砰”地一声把他搡回床头,一面哭、一面回身拉开床头柜的抽屉,抽屉扯翻在地上,里头的针线盒子摔出来,哗啦啦撒了一地,针、线、顶针、剪子,丁零当啷清脆的响声砸在地板上。
“你还跟我来这一套?你是不是觉得我这辈子都容这你这一套,这辈子都心疼你给人坑了一次?你是打算就这样躺完下半辈子了是不是?”露生抄起剪子,顶在他那喉咙上,“金求岳,你记不记得你许过我什么?我告诉你,你许我的事情我全当真的,我爱你是个什么样儿你就得给我是什么样儿,你要是打算这么躺着等你说的那好日子来,我告诉你,你别做梦!我跟你是不可能一拍两散了,你要想临阵脱逃,我先杀了你,然后再杀我自己。咱们俩一块儿死了去陪王帮主,你这无能窝囊的东西,给人算计一次你就要死要活,哭天抢地地我容了你半年,枉费我痴心等你好起来,谁知越等你越不像个人——怎么了,你怕了?后悔了?又想着从前那样要往香港逃了?你给我许的这样那样雄心壮志都是假的?现如今你忘八脖子一缩,你要跟我过去就过去了?!”说着,拿剪刀在枕头上连戳十几下,哭着扯他的领子,“你给我说句话!你说句话!要死要活,你说句话!”
“你捅吧。”那一位终于开口了,疲倦已极的语调,“捅吧,捅死我,用不着自杀。”
露生圆睁泪眼,呆了片刻,翻手把剪子望自己喉头就刺,求岳终于有动作了,倒是挺快的,一把抓住他的手,硬攥着他那发疯的手,“好了!好了!”他把剪刀从他手里掰出来,“一哭二闹三上吊,还要怎么闹!闹够了吗?”
剪子被摔在房间的另一头,不知所措的“当啷”一声,砸在窗台的珐琅器上,料器裂开的声音。
露生被他摁在怀里,原本是亲密的姿势,现在却是绝望的感觉,光是哭,也说不出话,他真要疯了,多少年没有这种被逼疯的感觉了,哪怕是当时四面楚歌给人诬陷、哭笑不得给人盗窃,他也没有这么绝望的感觉,求岳怎么像换了一个人,魂没了、光剩个废物壳子,他怎么好像不认识他了,他说的话他不敢信,他这样子他也不敢认,眼泪一股气地往下流,顾不得擦,觉得手上一阵阵地疼,有什么东西慢慢顺着他俩的手往下淌,他想那可能是自己的血,泪眼朦胧地,看了一眼,居然是求岳的手在流血,手心划了一长条的口子——怎么那一个流血这一个觉得疼,这不是疯了是什么。
求岳摁着他,知道自己手划破了,然而没什么感觉。摁了他一会儿,他松开手,“你想怎么样?要死要活的你总得有个目标吧,人死不能复生,你这么闹有意义吗?”
露生诧异地啜泣,无言以对,这话竟不知从何说起。
求岳把他扶起来,自己走到床对面,拖开椅子坐下:“我知道,你想要个剧本,是吧?你想我一听说王叔叔死了,跟你一起抱头痛哭,我俩哭他个三天三夜聊表心意,然后我洗心革面、奋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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