使鹿一部(1 / 3)
饶是这个会计年度只剩下五天了,投资经理们为了年终奖,还在拼命地推项目,只要能在12月31号前完成打款,就都能算作投资业绩。喜欢在半夜开商榷会的项目也终于敲定了投资条款,元旦后归卷又去苏州出了趟差。很快便到了年尾,俩人订了腊月二十九的票,先搭飞机到齐齐哈尔,然后再乘汽车前往杜拉尔。腊月出头的时候,归卷特意看了看林矜的衣橱,发现他似乎没有能扛得住零下二十多度的羽绒服,便抽了个周末拉他去逛街。但在上海,又岂会轻易买到适合在北国边境穿的衣服?最后还是托了哈尔滨的朋友采购了一件,寄了过来。依林矜的意思,网购一件就好,归卷伸出右手食指,左右晃了晃,摇头表示nonono:“不好买的,网购踩了太多次坑了,我们那边平均气温零下二十多度,气象站说今年是寒年,有可能会达到零下三十度,保险起见,还是让东北的朋友寄吧。”旧岁将除。额宁(妈妈)拿出了一顶鄂温克鹿帽,是归卷的新年礼物,又怨她没有提前说林矜要来,没来得及准备,就一天时间,幸好那日泰提(姥姥)家还有刚做好的男子狍皮靴。额宁将木盒子打开,递给林矜,说道:“也不知道合不合适,你们年轻人可能也不穿,只当是个特色物件儿,啊。”林矜道谢不迭。归卷先拿过来欣赏了一番,做工依旧很精美,靴侧甚至还雕了一对小小的鹿角。她借花献佛地将靴子递给了林矜,说道:“喏,袍皮靴,送你的新年礼物。”林矜接过,笑着说:“嗯,谢谢宝贝。”额宁看着两人眉来眼去的样子,心中警铃大作,纠结半晌还是问了出来:“小林啊,温温说你们现在住在一起,你们,还没有……发生关系吧?”归卷刚喝进去的一口鸡汤差点呛到自己,而林矜面上无虞,但握着筷子的手,不自觉地抖了一下。归卷嗔怪道:“妈!”又赶紧在桌下握住林矜的左手,示意他不要说话。额宁的观念在有些方面还是有点老旧,比如婚前不要发生性关系,不过归卷只当耳旁风,这都什么年代了,还整这套封建传统。但说不通的事情正面刚,只会变得更复杂,这种时候,善意的谎言对两方都好。是以,归卷忙摆摆手说:“没有没有,我们睡两个屋呢。”林矜垂眸诧异地看着她,随即接收到“快点附和我”的眼神信号,对着额宁点了点头,一本正经地说道:“嗯,阿姨,我们分开睡的。”额宁这才放心,给二人各添了碗汤,语重心长地说道:“那就好,温温啊,今晚你睡书房,小林啊,你睡温温那屋。”“哦。”归卷早猜到了是这个结果。不过,房间的布局妙就妙在,家里的三间房都是朝南的,书房在最中间,两间卧室并不相连,有效地隔绝了声音,也就是说,只要等额宁睡了,她还是可以和林矜滚在一起的,前提是额宁不会半夜查房。吃过午饭后,归卷到厨房帮着额宁一起收拾。她洗了一盘水果,正空着沥水,归卷从背后抱住了额宁,温声说道:“妈,下午,我去看看阿爸。”额宁没有出声,只轻轻地点了点头。归卷拿了一束冬日难得寻到的白色雏菊,和林矜一起出了门,一路向西,走了二十多分钟,来到了一处小山丘。归卷轻轻拨开碑上的雪,将雏菊放下,用杜拉尔鄂温克语说道:“阿爸,萨温额么给(萨温回来了)。”她侧身指了指林矜,对着碑上的照片说:“阿爸,额瑞是林矜,布额姆恩杜他提然(这是林矜,我们一起念了高中)。”归卷絮絮叨叨地又说了很多,林矜只能间或听懂几个词,联缀在一起,却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,他安静地站在她的身后,守候着这份祥宁。然后,他听到她说:“比曼迪阿格达日姆,诗阿吉比诗尼惹?(我很开心,你也好吧?)”林矜能听懂后半句,因为归卷教过他,是问好的意思。归卷问完后,拉了拉他的袖子,说:“阿爸说,想看看你。”林矜乖顺地蹲下了身,郑重地说道:“叔叔好,我是林矜。”他摘掉手套,也拂去了墓座下的一角雪。杜拉尔境内河流纵横,自西向东,汇入诺敏河。看完阿爸后,归卷带林矜去了河流交汇之所,她指着对岸,说道:“‘杜拉尔’在鄂温克语里的意思是,住在河边的人,喏,你看,我们就住在诺敏河的西边,下山之前,我们是使鹿一部。”归卷伸手指了另一个方位,说:“哥哥想跟我去拜访一下老酋长她老人家吗?”林矜戴着厚重的手套,搂了搂她的肩,说:“好。”她也隔着厚重的手套拍了拍他的背,说话间热气几要成冰:“老酋长葬在乌尔瀚河边,不过在林子里,要走很远的路。”“不怕,走不动了还有我背你”,归卷听到林矜这样说。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没膝的雪地上行走,终于,归卷看到了一对漂亮的鹿角,安静地躺在乌尔瀚河边。她指了指那对鹿角,对林矜说:“那就是了。”两人隔着手套,手搭着手,从雪中拔出脚,又迈下一步,直到离那鹿角三步远。归卷摘下手套,轻轻摸了摸鹿角的尖,鹿茸触感犹在,只是在冰天雪地中变得坚硬,她问:“老酋长,您见到奥什克托了吗?”奥什克托,是老酋长下山前陪伴了她多年的鹿。老酋长临去时,对她说:“萨温额恩图颂哦,比奥什克托巴卡尔的玛(萨温别哭,我要去找奥什克托了)。”老人家过身后,百年前的那些老物件儿,都传给了她,归卷小心地收在家里的大木箱中。归卷说:“之前送给哥哥的模型
↑返回顶部↑